許多學生在大學時總會找個工讀來做,詩婷其實也不缺吃穿,但多重利益下,也加入了打工一族,沒有人教她什麼是職場倫理與人際相處,因此總被嫌白目或不懂人情世故,大學生也沒有什麼經濟壓力,不高興了就辭職,陸陸續續也換了幾份工讀,唸了一個跟社會完全脫節的科系,畢業後什麼本事也沒有,便只能找一些沒有技術性的工作。

  因為一般企業都希望能任用有經驗的員工,她大學時在補教業打工過,因此也只有補習班相關企業願意雇用她,她第一份工作便是在一家連鎖的美語補習班,同仁都算好相處,工作表現也還不錯,又遇到一個好的前輩,非常用心的帶她,但她不知為何就是跟大家有一種隔閡感,其他同仁對她的評價,就是覺得她有點白目,而且在人際相處上有點遲鈍,對別人的情緒反應比較無感,她也不知為何大家會有這種感覺,漸漸漸漸的,這種尷尬的氣氛卡在大家中間,雖然她無犯大錯,但主管覺得可以替換更適合的人,於是便找了一個理由栽給她,在某天會議時,便當所有人的面大聲斥責她未經上級同意私自開設課程,這在公司裡是犯了大忌的,因此無人敢吭聲,又加之這主管素日裡便以刻薄出名,所有人都怕他,因此當他問各個小主管是否有人同意開這門課時,大家竟都推說不知道這回事,詩婷覺得非常氣不過,而當下都沒有人幫她說話,欲加之罪何患無窮,她也就非常迅速的辭職了。

  之後她找到一間大型的升學補習班,其實這家補習班早已臭名遠播,她之所以敢應徵不外乎是比同業多兩倍的薪水,雖然表訂工作時間是10.5小時,但老闆總是找各式各樣的理由不准她回家,她在這裡每日工時幾乎都超過14小時,凌晨2.3點離開是家常便飯,一個月30天全年無休,雖然合約上寫明了月休5日,但只要誰敢休假就會被狠狠扣薪,公司聲明他們扣的是不休假獎金,本來就包含在薪資結構裡,雖然扣的額度與給予的獎金不成正比。

  不到半年,詩婷就因為過勞昏倒被送進急診,病懨懨的她當天只能向公司請假,因事情發生的突然,所以沒法跟同事交接,她聽說她不在的那日,一個偌大的補習班像是被迫擊炮炸過一樣,所以她隔日便面色慘白的從急診趕回去上班,結果一到辦公室,等著她的是一張扣薪假卡,小主管壓著她在上頭簽字,敘明那天是「沒來上班」所以無法支薪,她疑惑的詢問為何如此填寫,老闆很有魄力的對她說請假要事先請,況且不管假別是什麼反正都不給薪,沒上班沒做事,公司當然沒義務給薪水。之後因請假當天大家忙得焦頭爛額,就有一位眼紅她職位的員工向老闆進讒言,說她支手撐天、一人獨大,大家才不清楚她的業務內容,不知道有沒有給公司做什麼奇怪的事,還拉了一個工讀生作證,想當然爾這位櫃台接線生做鬼才知道班導師的工作內容,便回答她不清楚,工讀生也沒說謊,但因為這句話老闆便把所有員工叫進辦公室當眾對詩婷咆哮了一番,雖然她要做的事不變、薪資不變,但被撤換成一個較低階的職名稱,並且配置了一個副導給她,要求她以後班上的事情需要兩個班導同意後才可執行,她想了想,反正她也不知道原來病假也要事先請,還可以預知幾月幾日會生病就是了,於是不論老闆如何慰留她也堅毅的辭職了。

  之後她找到了一家安親班,原以為是單純的工作,等到她到職當日,老闆告知她,因為她有經驗,安排她接管較活潑且人數多的班級,結果這批小學生回來時打架、三字經、抖腿、霸凌一樣都不少,她每天上班時間只夠用來管秩序,作業也對不完,甚至壓力大到失眠,她想想不是辦法,花一個禮拜找班上的問題學生一一對談,瞬間這群缺乏人關心的孩子每個都像蒼蠅般黏在身邊,爭相找她談心,但沒想到她卻被雇主約談,指出她對學生管教不當,核對作業錯誤百出,且高分貝的吼叫影響到其他班級作息,讓進門的家長觀感不佳,因此要將她降職做實習老師,薪水也只給最低工資,詩婷好奇的問,這班到底怎麼帶的可以帶成這樣,學生回去不會說嗎?家長知道了做何感想?雇主解釋中年級時帶班的老師有問題,發現時為時已晚,他也親自帶過,正是因為難帶所以才想找人分擔,只是她帶班的方式實在不妥希望重新培訓成正式老師,詩婷想想,這個職缺從去年開到現在,就讓他找別人吧,於是決定離職,雇主卻以多出的工時未滿月為由,僅願意給她工讀生的薪水,詩婷因沒有事先留證,除了翻白眼外也不能多說什麼,便悻悻的收下了。

  她後來找上了競爭對手的安親班,老闆是學校老師,下完課之後開補習班繼續上課,遇到教育局查便躲到樓上的住家去,來上課的家長幾乎都知道他在學校教書,但似乎沒幾個人知道老師不得在外兼課,這些家長還覺得學校老師教書比較專業,又了解作業的規定,送來這補比較安心,也因此這家安親班收費是整條補習街裡最貴的。不過雖然收費高昂,但薪資卻跟附近的補習班差不多,且工作時間沒比較短,當大家早在7.8點就關門休息時,他們往往奮鬥到晚上10點還燈火通明。

  好景不常,她來了之後,班裡的老鳥一個接著一個走,連開朝元老都請辭了,就算老闆極力慰留,她還是堅決不幹,詩婷一直不明所以,直到其中一個沒幹的老鳥有天來還制服,告訴她許多人是被隨意資遣,她因職業傷害去開手部的刀,老闆以無法工作為由在她動刀當天要她走路,說完攤開手,上面也不過一道5cm大小的傷痕,且當月薪水只按天計算,中間橫跨的理所當然的假日也被理所當然地扣除,連資遣費都沒,詩婷聽了奇怪,便試探性的向老闆提及今天有人來還制服,老闆便竭盡所能的把那位離職員工批評的一文不值,她不懂,老闆到底是怎麼選的可以選的這麼差勁?

  因為連續幾位離職,老闆要她去各大人力銀行網幫補習班刊登求職廣告,但一直招不到人,便刊登了好幾期,繳了一筆刊登費,人力銀行還因此指名道姓的寫了她的名字贈送超商禮券。人手不夠的情況下,老闆要求詩婷先多帶一班,便把無主的班併到她班上,她原本自己的學生就有30個,現在又把另一個班硬塞進來,瞬間她的班級人數飆升到50人,老闆為了封她的口,便將她加薪2000元,她每日光對作業就焦頭爛額,耐性也變少,老闆開始質疑她為何對學生如此不耐煩且不會的題目也不教,便插手帶班,結果造成雙重標準難以服眾,且老闆為討好學生准許他們少寫甚至不寫評量,成績一落千丈,老闆反而問她為何成績退步,最後責怪她沒有建立讀書風氣,詩婷與老闆的嫌隙日漸加深,加之學生她帶的久了自然多向著她,老闆開始不是滋味,尋起她的毛病,先是嫌她出的試題糟糕導致學生不愛寫,詩婷解釋,試題都從題庫光碟出的,學校老師用來出考卷的題庫光碟很糟糕?之後又嫌她不受學生歡迎、家長客訴不斷等等,每天盡其所能的到處挑剔,在他刻薄的對待下詩婷早就想走,但實在捨不得這群學生,因此凡事都忍了下來,但老闆眼紅她班級的學生竟然不減反增,終於故意挖了個坑,說她私吞贈送的禮券將她開除,她要求要拿離職證明書,老闆卻揚言她要拿離職證明就法院見。

  因此她換了一份工作,在學校裡。

  就著她換工作,她母親也就有了一件可說嘴的事,每天回到家裡就問她何時要考公務員,儘管表達多大的不情願她不想考,她母親依然不斷吹捧著公職的好處,要求她下班時間回到家要唸書準備考試,她好不容易經過一天的疲勞回到家看看動畫或追劇,她母親就會出現在他房間裡,詢問有無在唸書,她反應她回家不過想休息,她母親就像觸電般開始跳腳,責怪就是她如此不上進才只能找這種工作,有多少人下班後還在進修,哪一家哪一家的小孩回家都在幹嘛幹嘛,誰誰誰家的兒子正從事什麼不得了的工作。

  她偶爾會跟母親說說在工作上碰到的事,她母親總不耐煩的打斷她,叫她把抱怨的時間拿去準備考試,她母親振振有詞的說,只要每天固定的時間讀書,便能養成良好的讀書習慣,習慣讀書後便能有助於準備考試,因此她之後也就不再跟母親提及工作的話題。

  諷刺的是她母親每天總躺在家裡看電視。

  每當每個月支付家裡的開銷時,她母親總會嘆氣,大嚷著家裡收入少,兩個孩子的薪水在社會上自己都養不活連家裡基本開銷都無法分擔,詩婷有時會買點小禮物送給母親,但母親永遠嫌棄她送的禮物不夠稱頭,說又不是沒見過世面,家裡不缺這些個東西,詩婷覺得母親生活過的似乎出乎意料的好,她自己都捨不得買,竟然在她母親面前還入不了眼,她母親就會趁此機會開始宣導,她只希望兩個孩子收入穩定,公職正常上下班有假便放,起薪比私人企業好,不用擔心明天沒工作,這便是很好的禮物。

  她一直想不明白公務人員除了穩定外,到底還有什麼好?考上了難道就真的不會遇到不好的主管、不會抱怨嗎?現在民粹當道的年代,一樣被民眾用三字經辱罵,關係到薪水年終與晉升的考績評分握在主管手上,以前軍公教人員的福利待遇也通通都沒有了,就跟個普通上班族沒兩樣。

  她後來想想,家人總不過就是希望她多賺一點錢、不怕沒工作,因此她換個方式,跟母親說想學電腦證照,她母親只冷冷的說了一句:「要花錢學這種東西,還不如把錢拿去買公職的書多唸一點。」她當下不滿的情緒整個升起,她很想直接跟母親吵,但跟母親吵完這一次,之後呢?日子還要不要過?她母親一聲令下要她搬出去,她的薪水真的夠她在外面生活嗎?環顧一下四周,她突然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想想還是忍了下來,說:「我不過想學點有興趣的東西,況且對就業也有幫助。」她母親回答:「那要多少錢?外面那種電腦課不是都很貴嗎?」她回答:「大約3-5萬,看課程內容,便宜的幾千塊也有。」她母親馬上開始尖刻的質詢:「看吧,我就知道,那麼貴!那種東西自己上網學不就好了,新聞都有報導很多考到證照的都是自學有成,真的想學就會自己去想方法,上那種課有什麼幫助?」她受不了的不耐煩說:「價錢、課程都可以去諮詢,也不是問了就要上,學了總比什麼都不會好。」她母親擺出一副專業的嘴臉:「那種補習班就是會騙你們這種人的錢,打著廣告說欸…欸…我們上什麼上什麼好像很多課程一樣,結果進去之後用什麼都要另外付費,然後跟你們說會幫你們考證照啊,啊…啊…那個有什麼保證班啊,就要你們花很多錢一直考一直考,然後跟外面那些證照公司勾結啊,賺你們的報名費啊,從中抽佣啊,你沒聽我們那個鄰居說嗎?她兒子去學電腦證照,繳了錢上課,又額外收一堆雜七雜八的費用,結果花了二十幾萬,一張證照也沒拿到,你聽聽,不就都騙人的嗎?」她聽到這裡沒有接話,他知道再怎麼跟母親講也沒有用了。她母親最討厭看她不講話又臭臉,因為她知道這代表她女兒有所不滿但又不說,這樣她無法讓她女兒服從,竟莫名的發起火來:「隨便你,要報就去報,講什麼都聽不進去。」詩婷氣憤憤的回到房間裡,她不懂她到底做錯什麼,她母親在發什麼脾氣?同樣都是花錢,她花在她有興趣、對工作有幫助、又能賺錢的事情上,不是一舉數得嗎?為什麼只是她母親不想要的,就要說的十惡不赦?她想來想去越想越生氣,就這樣氣了一整天。

  幸好她是來的快去的快的人,隔天仔細想想,真要報名就要她不吃不喝兩個月的薪水,除去繁重的儲蓄與生活開銷可能要存3-4個月,再來上課是一回事,報名考證照的報名費又是一回事,況且若真的沒考過又會淪為母親的話柄,想到這,便打消了念頭。

  她母親依然每天詢問她何時要考公職,她回答沒有想考,她母親就開始拿她換工作的痛處戳她,說她工作沒有一份持續夠久的,換工作中又待業在家一段時間增加家庭開銷,家用都是家裡幫忙支付諸如此類,為何還不準備考公職。

  她突然覺得很悲哀,唸了22年書,畢業出了社會還被要求繼續唸書,母親反而諷刺她不在大學時就做好考公職的準備,導致於她現在出社會還要花時間唸書,讓自己更辛苦。

  可是她從頭到尾本來就沒想過要考公職啊。

  她母親看她對考公職不為所動,便開始換另外一種方式,告訴他的子女們若要在私人機關工作,就要想辦法增進自己的競爭力,下班後多去社區大學或救國團學一點專業技能回來,有本事就用證照換更好的老闆或公司,不然別抱怨自己的工作與薪水,相對而言公職機關考試就能升遷,只要認真唸書就有希望,機會不用控制在別人手上,況且唸書比考證照省錢。

  她偶爾會需要帶工作回來做,只要她一坐在電腦前,她的母就會來大聲的「勸告」,要她別再沉迷玩電腦,並且開始哀怨自己的小孩下班後只會打電動,然後告知她把玩電腦的時間勻一些出來唸書,就可以準備公職,不管她說了多少次她在工作,礙於她母親不懂電腦,只看到她螢幕上顯示了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便跟她說把時間花在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上浪費青春,別人家的電腦都是輔助工具,自己家的小孩卻把電腦拿來打電動,她後來實在是受不了她母親不斷影響她工作,於是便上網買了一套公職的書虛應一應故事。

  自從他開始讀書後,她母親果然便不再提考公職這回事了,但她母親總喜歡在她唸書的時候叫她做家事或者跑腿,她總是讀沒幾個字便被叫去修手機、看電腦,反而更忙,她問她母親為何不叫哥哥,她母親回答:「你哥哥幫不上忙,他做事情總要別人收尾,誰敢叫他做?」她告訴母親:「媽,如果他做不好你就不讓他做,那他永遠也做不好,因為沒人教他如何把事情做對;你知道他工作困難,因為連桌子都擦不乾淨嗎?第二,在你真正需要人手幫忙時,他除了扛重物還能夠做什麼?連打掃的粗活也不行,當你忙得昏天黑地看到他閒在那又要發脾氣;第三,他不是笨蛋,他正是知道只要他做不好你就不會再找他,所以他每件事都亂做,那我們天生該伺候他嗎?」沒想到她母親聽完後整個惱怒:「好啊!我們家現在每個人都要計較了是不是,要計較就通通都不要做,最好每個人都搬出去住!就不用跟家裡人小肚雞腸,你們就生活在自己的豬窩裡,最好跟畜牲住一起,豬不就這樣嗎?每天躺在地上,時間到了嘴巴張開,啊~就有東西吃,吃完了躺在地上睡,養夠了就拖去電宰場宰了,你們不就想過這種生活嗎?我照顧你們全家掃地洗衣做飯我都沒抱怨,要你們幫忙分擔一點家事每個都很會斤斤計較,我每天刷馬桶刷你們的屎我都沒說什麼,要你們多做一點事會少一塊肉嗎?」

  詩婷聽完了又默不吭聲,她覺得她母親似乎把重點擺錯了,但她現在越說明只會讓母親越覺得她在計較,雖然她從沒讓母親刷過她的屎,也常常在刷家裡馬桶上的屎,而且也建議母親好幾次叫屎的主人來刷馬桶,可是她母親依然覺得她的抗議就是計較。

  既然如此她便直接對上她哥哥,她哥哥不知為何上完廁所後馬桶總沖不乾淨,她發現後便請哥哥過來看,她哥哥看了卻回答:「你又確定是我上的?」她非常的不高興:「你前面又沒有人用,不然你是跟著誰一起進來的嗎?我怎麼看不到?」她哥哥被這樣狠狠的一戳後惱羞成怒,嗆到:「你是有跟著我進來,親眼看到我大便在馬桶上嗎?沒有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詩婷聽到這種睜眼說瞎話的話也整個人起火:「前一個使用者就是你,你上完廁所看一下沖乾淨是會怎樣,這樣誰敢上?你總是嫌爸爸上廁所的各種習慣,你做的事情更噁心。」他們家「爸爸」像是不好的代名詞一樣,被聽到跟爸爸比較後她哥哥憤怒至極,便耍起無賴:「我剛沒有大便。」聽到這句她極為生氣:「廁所裡都是味道你還要說沒有大便!」「你有看到嗎?沒有你憑什麼說是我?」「我今天是好好跟你說,你要講不聽是不是?」「你注意你說話的語氣喔,我是你哥哥是你長輩,你什麼輩份這麼對我說話」「你睜眼說瞎話還有臉說你是長輩」正要繼續沒想到她母親大吼:「都給我閉嘴!自己家裡人都不能好好相處是不是。」詩婷便不再說話,她埋怨不已,為何她母親永遠不正對事情,沒想到她哥哥接話:「是有人故意要挑釁,她很有空叫她去把馬桶刷乾淨啊。」她生氣的回:「你手是哪裡殘廢?連馬桶都可以沖不乾淨。」她母親又大罵:「都給我閉嘴了,不准再吵!」頓了一下,她哥哥又開口:「啊就很奇怪欸,自己沖水就好了,跟我吵這種沒營養的事情幹嘛。」她實在忍無可忍便回:「你看,每次說不要吵了都是你故意要接話。」她母親這時跳起來大罵:「還要吵!還要吵是不是!去廚房一人拿一把菜刀互相砍一砍比較快!看誰比較不怕死!去拿菜刀!都去!一人拿一把!去啊!」終於兩人都安靜了下來,但詩婷心中的不滿卻難以平息,她不懂她母親是真心希望她準備考試嗎?還是只想在茶餘飯後能跟其他人炫耀一番自己家也有小孩在唸書,顯得很有書香氣質?因此她試探性的問她母親,許多考公職的都有去補習,尤其是有在工作的,她的幾個同學考上公職也是得力於補習班,她母親回答沒有這個必要,說買書回來自己慢慢唸就好,上補習班的就是不想唸書,去花錢給別人逼迫還考好幾年考不上,浪費時間又浪費錢。

  她考試前一晚在複習時,他哥哥房間的遊戲聲、客廳的電視聲、母親講電話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家,她母親還不斷咒罵著樓上的小孩吵的她無法安靜休息,詩婷忿忿的關上房門,她母親卻跑來房間詢問為何要關門,她實在是覺得很可笑為何她連房門也不能關,她說她明天要考試能否讓她好好唸書,她母親回答:「你就唸你的書啊,跟關門有什麼關係。」她說家裡總是在她唸書時打斷她,她母親堅持說不會,詩婷坐在房間裡,耳中聽到連續劇的對白不斷不斷的灌入她的腦中,她生氣的將連續劇的台詞依依的背給她母親聽,她母親回答:「啊你就把房門關上啊。」詩婷當下氣到惡狠狠的看著她母親卻又無法因這種小事對她母親發脾氣,便大力的踱步回房,她哥哥看到了便對她母親說:「哇塞,哇賽,厚厚!好大的脾氣欸。」

  想當然爾這次的考試當然就考的不盡理想,結果她母親詢問,說她在網路上看許多分享公職上榜的都有去補習,由老師授課比較好懂也容易抓重點,又能指點答題技巧,問她要不要補,詩婷一口拒絕。

  因與女兒關係鬧僵,她母親把腦筋動到女兒的男朋友身上,常常對女兒男友噓寒問暖的打探女兒任何的蛛絲馬跡,這個白癡的傻小子便把詩婷的每日行蹤、大小事情一一向她母親報告,詩婷因此跟男友大吵一架,兩人便分手了。

  原本兩人已論及婚嫁,良好的姻緣就這麼樣的被硬生生給拆散了,詩婷因此傷心欲絕,難過了好一陣子,她的朋友們除了安慰她男人很爛、再找下一個就好了這些應酬話之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推薦她去聯誼。

  在朋友的介紹下,詩婷跟著一群男性警察去綠島玩了幾天,但在這當中這些男生總把她一個人丟在後頭,或是自顧自的騎上機車便揚長而去,她甚至於來不及跟上,好像當她是空氣一般沒存在過,再者,這些男孩看到對面有女孩騎車呼嘯而過,竟緊急掉頭開始跟隨對方車尾,說是要追妹去,詩婷回民宿時總照著鏡子,想著她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為何被一群人無視至此,後來結算時才知道原來他們找她來的原因,是多了她旅費可以剛好整除,詩婷為此感到不甚愉快,未等旅途結束便提早走了。

  詩婷因覺得很丟臉,回到學校上班後也不敢多說,若是逢人問起便只簡略的提了一下,並趕緊塞些伴手禮賭對方的嘴不讓繼續問,一位男老師聽說她去綠島玩後表達自己也想帶妻小去,於是向她要了些景點的照片拿去參考,但他因為不知道詩婷此趟旅程的經歷,看完照片後竟對她開玩笑:「月份快到了,你這些照片要不要貼門上?」詩婷下班回家不斷端詳著鏡中的自己,想仔細檢查哪裡有毛病。

  一位好事的阿姨看詩婷單身條件也還不錯,便熱心的一直想幫忙作媒,每每跟她打包票男生的條件優良,但來的總是妖魔鬼怪,詩婷覺得自己雖然不是頂漂亮的但長的也不算太差,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嗎?所以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不然這阿姨怎麼總給她介紹這種素質?

  因為這些個爛事使她在網站上發佈了幾條負面的訊息,她以前教過的學生因感情不錯都很關心她的近況,好幾個來詢問她發生什麼事,於是詩婷就跟他們閒聊了許久,沒想到隔天她接到前老闆的電話,說她到處散佈不實言論,恐嚇她認識彰化縣花壇某地方老大,要她以後出入家門小心點,晚上走路最好不要出事情。

  為了人身安全,詩婷趕緊來到安親班找前老闆,前老闆要求她錄下一段道歉影片為證,說明是她做錯事情才願意平息此事,她對著鏡頭連續180度鞠躬兩次,老闆才滿意的讓她離開。沒想到隔天安親班的孩子傳訊息給她,說老闆在安親班內恣意播放這則影片給學生觀看,並且開始盡其所能的將她批評的豬狗不如,詩婷聽聞後找上前老闆,前老闆慢條斯理的拿出一疊厚厚的鈔票給她當封口費,並要她簽下一紙同意書,說因自身行為不檢但老闆寬容不願追究,還體恤的發給優渥的遣散費,因此是自願離職非為補習班解僱,詩婷看到此沒吐血都還是忍住了,怎麼可能簽的下去,兩人僵持不下,老闆便把大門關上不讓她走,詩婷怕出意外便警覺的說自己還要回去上班,若是她人不見了遲早會找到這裡來,老闆才趕了她出去,雙方不歡而散。

  過沒幾天她收到了存證信函,警察朋友也打電話說某補習班老闆上門備案,在警局裡待了四小時盧了層層關係進到局長室,提了一袋鼓到繃起來的行李進去,出來兩手空空,詩婷也開始到處找律師尋求解決之道,但是越出名的律師收的費用越像天文數字,詩婷找上法律扶助的免費律師,但這些個不是沒經驗就是沒錢賺根本不想處理,她又另外找上了地方議員,終於有管道可協助後回到家時卻收到恐嚇信函。

  連續幾天她出門都提心吊膽,遇到黑影就像驚弓之鳥般彈跳起來,夜晚她想到家裡人生命安全便輾轉反側的睡不著覺,結果上班時狀態不佳,整個人更加憔悴。

  星期二學校固定朝會,她聽同事說某某班的學生又要上台領獎了,這個孩子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出名到連校外都曾有人慕名而來,教過她的老師沒有人不喜歡,跟同學間相處也很融洽,老師們總說這孩子聰明、懂事、善解人意、機靈、優雅且大方,長得又非常漂亮,就像是個受過超優良教育的學生,最討人喜歡的一點是這孩子竟是謙恭有禮,簡直就是未來的菁英,在大家無盡的讚嘆聲中,詩婷也頗好奇這孩子到底是什麼樣子,於是特別跑去看看,她遠遠望著台上受獎的學生,看著她,詩婷想起教過許多與她同齡的孩子,心裡突然無盡感慨,優秀的學生不是沒看過,她總是想著這些孩子到底外來會是怎樣,應該大部份都跟她一樣碌碌無為,也有可能作奸犯科,或是跟前老闆一樣和黑道混在一起,還是像前老闆的兒子22歲還在重考大學?人生很難說,有時候閃亮動人但未必永遠都如此光鮮亮麗,能夠站上頂點的畢竟是少數,但她身邊認識的人似乎工作都挺不錯,似乎只有她的工作最不怎樣,為什麼他們都能找到那麼好的工作?能夠過好日子的人好像也不少。若是她在跟這學生同年紀時便如此出色,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模樣?會不會有更好的工作?有更好的工作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她的人生是否就此不同?還是也僅小時了了?如果那個時候有更認真唸書,現在是否過著令人欽羨的生活?這些事情是不是就能更好的解決?是不是換她有權力教訓這些該死的人?還是跟現在一樣依然只能從事這種工作?依然會發生這些事情?

  想想,畢竟也只是想想,詩婷回過神,看著下一組領獎的學生,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5個人感情很好總是在一起,這次也一起領獎,同樣也非常優秀。他們的未來不會因為她的思緒而決定,她的問題也不會因為胡思亂想就解決,畢竟過去就是過去,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有什麼是能改變的。

  回到家後詩婷想著,每天這麼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也不是辦法,便站在家門口前沉思了一會兒,她順手打開信箱,卻收到了一封信。

  那是前老闆給教育相關工會的公文,內容指名道姓的寫著她犯了竊盜、侵占相關罪名,且行為不檢被開除後還心生不滿,到處散播不利前東家的不實謠言,是個非常惡質的員工,相關刑責已送交法院開庭審理,以後會有前科,請大夥兒雇用前多加三思。

  生平無大志,只想過日子,很難嗎?其實能過上平穩的日子才是最難的。詩婷看著這封公文,不知道她任職的學校收到了沒?她如果又被解雇她母親不知道這次會說什麼?她不怕被開除、不怕沒工作,行業百百種頂多不幹這一行,但是她不知道她母親會做何反應?想到這裡她不禁像是被遺棄在汪洋般裡的無助,她的腦海裡閃過母親各式各樣的回應,就是沒有一個是好的,她不想在獨自面對外界巨大壓力的同時,回家還要忍受母親的冷嘲熱諷,她看著手上的公文,想著明天去學校該怎麼面對同事,耳邊卻傳來母親扯嗓的叫喚,要她回去吃飯,她應了一聲,將公文藏好走進家門。

  這一晚她表現的再正常不過,跟平常一樣窩在房間裡,母親一樣不許她關房門,時不時的使喚她看這看那、弄東弄西的,一樣時不時的來看她幹嘛,詢問了一些公職的問題,她也跟平常一樣敷衍的回答,她母親回到客廳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詩婷好不容易可以安靜的坐下來,開始想一些問題。

  她拿出了一疊珍藏已久的信紙,因為這些信紙很漂亮,每張花色又不同,她一直都捨不得用,現在終於有可以使用的時機,她寫了一些想交待的事情,寫了一樣又想到一樣、寫了一樣又想到一樣,結果添的亂七八糟,所以她又重寫了一份,寫完看了看,又想到一些事想加上去,所以又重抄,抄到一半又有些事想交待,看看又要重填,乾脆打開電腦用文件打一打,順便也留一份在電腦上,於是在電腦上刪刪改改後終於定案,便好好的謄了一份在紙上,這樣前前後後也消耗了大把時間,於是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隔天早上上班途中,她還在想著同事不知知道了沒有,若知道了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她遇到了該如何應對,當然不知道的話那是最好的,公文要經過文書組再分發,消息不知道會不會傳這麼快,但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應該要做最壞的打算,她進了校門跟平常一樣與碰到的同事打招呼,同事沒人說什麼,但她也沒仔細看他們的臉,她盡量表現的自然點就好,反正她也看不出來他們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她不敢進辦公室,怕被投以異樣的眼光,於是直接走向預定的大樓,她盡量走人少的路徑,選擇幾乎沒有人會走的樓梯,慢慢往頂樓爬,她推開了通往頂樓的大門,一陣強風吹來。

  高樓風很兇猛,又帶有一絲炎熱,像是在阻擋她不住往外推,她堅定的踏著每一個步伐通過那扇風口,過了風口,就像過了一個門檻,風不再那麼強了,她沿著頂樓的圍牆繞了一圈,選了一邊幾乎不會有學生經過的地方,她希望至少不要嚇到學生,放下肩包,理一理身上的衣服,站上了圍牆,從牆上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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