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婷跌落在地,臉朝下,吃了一嘴土。

  她爬起來左看右看,周圍是樹蔭扶疏的荒郊野領,她錯愕了一陣,剛不是從學校頂樓跳下來?這裡並不在學校啊,她困擾了半會腦袋裡突然出現叮咚一聲,啊~這該不會就是死亡後的世界吧?陰曹地府嗎?可是陰曹地府不是應該黑漆漆的點著幾支火把,難道是前往陰間的前導道路?有這麼風光明媚,所以進陰間前還可以到處亂晃一下?牛頭馬面都不怕死人亂跑?還是就算亂跑最終也會走到奈何橋?該不會就是陰間這樣放任幽靈到處亂跑,才這麼多孤魂野鬼的吧!以前活著時,總希望好兄弟乖乖待著,現在死者已矣,突然覺得讓死者自由活動是理所當然,但,這裡風景如此秀麗,完全沒有一絲陰森森的氣息,該不會是天堂吧?她這種人也可以上天堂?雖然想到時嘴角也會微微揚起,但她知道若有這回事天堂應該就變成地獄了。

  聽人家說死時什麼樣,到陰間來也是什麼樣,檢查一下身上,沒有血,沒有傷痕,一點痛的感覺也沒有,只有手肘撞到地上的石頭,擦出幾道血痕,四肢活動活動都還很健全。原來死亡就是這樣嗎?

原來死亡不過如此。

  沒什麼感覺,詩婷到現在總覺得死的不太踏實,沒有讓心臟停止跳動的墜落感,沒有失去意識的劇痛,沒有瀕死的恐懼。

  她記得她不是前腳才跨出去,怎麼馬上就跌到土裡,都還沒來得及在空中掙扎一下。她坐在原地整個人懶懶的癱著,這麼想不禁越來越奇怪,那棟樓的周圍明明就是鋪柏油路,怎麼突然間變泥土了?她弓起手檢查傷痕,在擦傷上輕輕刮了幾下,分明有血漬,胡亂捏了自己幾把:有fu啊!

  詩婷連忙站起身,不停的東張西望,除了蓊鬱的山景,什麼學校,連棟大樓的影子都沒有。詩婷慌張了起來,現在連是不是死了都不確定,她毫無頭緒的開始往前亂走,沿途半個鬼影都沒碰著,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死了。

  突然從樹上落下一條有頭有尾又彎成好幾摺的東西撞在身上幾處,雖然只瞄到影子,但分明就是隻活生生的蛇!詩婷震耳欲聾的大聲尖叫,他發了瘋似的在身上亂拍亂打,雙腳驚恐的亂跳,猛烈的狂甩身體,抓狂般的逃離現場,她哭喊著邊跑邊拍,打的自己全身紅腫,好一陣子才發現蛇沒掉在身上,但精神依然很不穩定。

  詩婷正大口喘著氣時,從草叢裡突然又竄出一隻肥腫粗壯的大蛇,她歇斯底里的大叫,整個人癱靠在山壁,在深山野嶺生活習慣的蛇碰到如此巨大的聲響,瞬間竄回草叢裡,詩婷瞪大了眼睛,眼神慌亂無主,眼珠子不停顫抖,她扶著山壁往旁邊移動,看著正爬回草叢的蛇,逃跑般的飛奔而去。

  詩婷跑到跑不動時才緩了下來,但雙腳不敢停留,快步的一直走,她的心臟跳的異常劇烈,時不時就會被樹上的陰影嚇的放聲尖叫,她開始不安的焦慮起來,眼眶盈滿了淚水,這裡到底是哪裡?

她以為她已經跑得夠遠了,沒想到走路,走的比她想像中更遠,她只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多久她自己都不曉得,她跳下來時將所有東西都放在腳邊的包包,身上什麼都沒帶,這裡除了草就是草,走過了一棵樹還是樹,怎麼會連塊垃圾都沒看到。

像是來的正巧的及時雨,道路底下傳來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伴隨著些金屬碰撞的東西,詩停趕緊趴下來看,樹葉遮蔽的太嚴實,只看到一些影子晃動,看不太清,對她而言,看不看的清楚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了解現在的情況,就算是沒有腳、吊著舌頭也沒關係。

她有些急了,匆忙的往前走,她不知道離那些聲音有多遠,更怕的是跟丟了,她想從邊坡滑下去,但綠意盎然的樹葉根本看不見底,她不知為何竟然沒打算跳下去,而是繼續沿著小道走,追逐著鬧聲。跟了一陣,她發現她離那些聲音貌似越來越遠,這條路似乎想把她跟他們分開,往兩個相反的方向前進,她在原地焦急的徘徊一陣,決定跳下邊坡,輔一踏出腳便想到剛剛的蛇,又趕緊縮回來,她懊惱的只好繼續沿路走。

索性又走沒多久便下了一個小坡,前方冒出一些說話的聲音,詩婷喜出望外,她慌慌張張的趕緊跑過去尋找聲音的源頭,正高興終於不在一個人,遇上了話聲的尾音,突然間打住腳,她張大嘴巴站在原地,看著前面一群拿著武器、疲憊搖晃的隊伍,這些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穿著犀牛皮甲,手裡拿著根長長的不知道是什麼,身上全穿著紅布衣料,但顯得很粗糙,束髮草鞋,東倒西歪的。

詩婷從來沒看過這麼怪異的裝扮,這是陰間的遊魂嗎?還是陰間的巡邏兵?身上怎麼穿著這麼像骨董的東西?正想著,這群士兵帶頭的唉唷一聲,往路邊一靠坐了下來,其他士兵看到就像沒了鬥志般,也跟著嚷嚷著歪七扭八找個能靠的東西倒下。

詩婷看他們停下來休息,想著機不可失,三步併作兩步的上前問道:「不好意思…」她先打了個招呼,那些兵紛紛轉過頭來「請問一下,這裡是哪裡?」士兵們也開始好奇的上下打量她「哪裡有路可以出山呢?」她只分辨的出這群隊伍通通都是男性,是人是鬼、打哪來都看不出來,詩婷被盯得很不自在。

這群兵也把她當成異類,交頭接耳的指指點點,詩婷不安的在原地踩了幾步,其中一個士兵站起來,汝為非乃的嘰哩呱啦說了串話,邊說邊向她走進。

詩婷發現他說著她聽不懂的話「你…你說什麼?我…我聽不懂。」她有點害怕了,眼神游移不定

男人也發現無法跟她溝通,向她威逼似的越走越近,詩婷感到很無助,為什麼,為什麼他會說著聽不懂的語言?聽起來完全不像原住民語,難不成陰間還有自己專用的陰間語嗎?她感到害怕的往後退,那兵邊走邊回頭對其他兵又是耶否也的嘰哩咕嚕說了幾句,其他兵一邊回也一邊陸續站起身,詩婷本能的知道情況不太妙,她轉身就跑,那兵一回頭,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臉,朝她猛追過去,一個在太平日子過慣的OL,就算把自己操的跟運動員一樣,怎麼可能跑得過這些每天操槍演練、游走在鬼門關前的士兵?那兵毫不客氣的重重從她被後壓下去,詩婷感覺自己的脊椎要被壓斷了,她的腰因為狠狠的一跌痛到像分家,她感覺到有手開始在扯她的衣服,有人毛手毛腳的在她身上亂摸,她像發了瘋似的開始狂喊亂叫,並且死命的掙扎,那兵竟然壓不太住她,拿著鈍器要命的搥她的頭,詩婷腦袋裡只想著要跑,儘管頭被搥的一頓一頓竟不為所動,趁隙要爬起來時,有士兵將她狠狠的往死裡踹,詩婷殺豬似的尖叫,其他人似乎嚇到了都頓了一下,也許沒碰過嗓門如此大的女人,詩婷狼狽的亂抓著爬起來,卻被人用劍結結實實的從後面砍了小腿一刀。

她倒在地上,眼神裡盡是驚恐,她放聲大叫,全身因恐懼而不停抽搐,她的腦袋漸漸被地獄給吞噬,因為已經不需要腦,就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現在只知道痛,她全身都是傷,肉綻開的痛、撞擊的痛、毆打的痛、骨折的痛、關節被扭轉的痛…

她看的一雙鞋子站在她眼前,她嘴裡依然發出難聽的吼叫,全身痙攣似的顫抖的抽動,她恨這些人,她想要殺死這裡的每一個人,她的手還在掙扎,但只能斷斷續續的移動,她夾著極為醜陋的眼神往上瞪,卻看到一套她任職學校的制服。

這雙鞋突然間跳起來消失在她的視線,接著她聽到後面接二連三的慘叫聲此起彼落,還有些許武器碰撞的聲音,她看到離她約兩手臂寬處有一人面朝下倒落,然後是跟著此起彼落的倒落聲,接著一片死寂。

詩婷還在醜陋的跟個瘋子般一抽一跳的亂動,那雙鞋子走回到她眼前,接著鞋子的主人蹲下來,她身上的百褶裙也跟著如花一般飛落,她跪在地上將詩婷從正面攙扶起,詩婷惶恐的朝她一看,是一個女孩子,她瞬間安靜了。

女孩讓她從正面起身,以便讓她清楚看到扶起她的為何人,她將詩婷身上的衣服打理好,幫她擦拭臉上的汙泥,並拂去衣服上沾染的塵土,詩婷盯著眼前的女孩瞧,這女孩綁著個小馬尾,用一條長長的髮繩束著,繫了個小蝴蝶結,讓剩下的繩兒長長長的垂到身後,繩子非常漂亮,幾個顏色交錯渲染堆疊,就像北極的極光不停的搖晃,繩尾還綴著兩個如太陽般閃亮的圓環;女孩極為可愛,大大的眼兒弧度又彎的頂好,看來就是個孩子,不過10多歲的模樣,詩婷覺得這女孩看起來有點面熟。

女孩將她打理乾淨後,跪坐在地上,盯著她的臉,突然間「啊!」了一聲

「你、你是教務處的那個老師,對不對?你怎麼來這裡的?」女孩吃驚的張大嘴巴指著她

詩婷低頭看著女孩的制服,左胸上繡著綠色的學號,學號下方繡著她的名字: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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