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兒攙扶著詩婷又走了頗長一段路,殘日昏黃時才發現一個村落,宛兒先隨意找了個路上的中年婦人向她詢問,那婦人著深衣,暗紅外裳露出紅褐下擺,衣長及踝、窄袖、飾紋,髮髻鬆散的往後梳將髮尾盤繞,結成銀錠狀,那婦人看到宛兒後愣了一下,接著露出惶恐的表情,宛兒看到後也慌張起來,深怕她跑了就沒人可問趕緊揮著手,然後遠遠的問那名婦人:「請問這裡是什麼村呢?」那婦人拼命搖頭,宛兒笑容可掬的說道:「您別緊張,我只是要問路而已。」婦人看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瞇起眼睛,開始研究起眼前的這兩個人,也沒那麼害怕了,宛兒又走近幾步:「我不是壞人,想問個路不知方便嗎?」婦人見她又吱吱喳喳說了幾句話,宛兒畢竟看起來像個十來歲的孩子,又面善可親,便怯怯的起身靠近,宛兒笑笑,站在原地點個頭,婦人慢慢的走近後,看看宛兒又看看她衣服上的繡字,好奇的盯著那字研究起來,又皺起眉歪頭,然後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話。

  宛兒乍聽之下愣了一會兒,在她腦袋重覆一遍又一遍,那些話就像被解析般波波波的自動對照相應的解碼冒出來,再自行組合成一組完整的句子,她眼睛一亮聽懂了她在說什麼。

  宛兒有點卡卡的說:「今兮何歲?」

  婦人回答:「越涌君羸將其眾以歸楚之歲。」

  宛兒聽後僵住,死盯著婦人,想問又不知從何開口,嘴巴一張一張,婦人也不住上下打量她,又看看身後的詩婷,他們之間尷尬了一會,婦人看似有點想走了,宛兒眼睛無主的左右瞥了瞥,想著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只好嘴裡嗯嗯啊的攔下婦人又硬找個事問:「敢問王諱?」

  婦人聽完後嚇的要死,宛兒懊惱的才想到,百姓怎麼會知道君王的名字,況且這是大忌諱,王名怎是能隨便討論的?

  於是她改口問道:「可知此方地名?」

  婦人戰戰兢兢的回答:「黔中郡郊也。」

  詩婷在後方聽著她倆一來一往的吱吱喳喳對話,那婦人靠近宛兒,拉起她的衣服仔細端詳胸前的字,又搖搖頭的說了幾句,之後宛兒不知道跟他呱呱呱的說了什麼,那婦人點個頭手一比,開始在前面帶路,竟似答應了什麼事,宛兒回頭攙著詩婷一起走,婦人帶著她們走到村裡一間有家院的茅草屋。

  宛兒轉頭對詩婷說道:「這婦人答應收留我們,但她家日子也過得很拮据,我答應她我們只住幾日便走。」

詩婷覺得宛兒整個太神了,竟然有辦法與外星人溝通,還求到一方棲所。

婦人將他們帶進一個窄小的房間,頭尾各放一床臥舖,宛兒向他行了一禮,他倆又嘰哩咕嚕說了幾句,婦人便出房了。

目送她出去後,詩婷急忙拉扯宛兒攙扶她的胳膊問道:「你們剛之間到底說了什麼?」

宛兒先將她扶到臥榻上,讓她好生休息,自己席地而坐,對她說道:「我剛是問她我們現在是在哪,她回答我我是在戰國時期楚國邊境的一個小村落,我們的文字語言在這個時代是不通的,剛那婦人把我制服上的名字看做一種衣服的花樣,她覺得很好看。」宛兒一派自然的隨意說著,好像對這一切都如此習慣。

詩婷聽完後腦袋還未開竅,她從學校頂樓一跳,就跳到了陰間的戰國時代?陰間還有分國家喔?陰間的楚國?所以也有陰間的秦國囉?也是啦,死後世界一定有好幾個,因為世界上每個國家都不同嘛。

宛兒繼續說:「還有我們的衣服,太招人醒目了,所以那些兵才會找你麻煩,婦人以為我們是哪來的異族還是野蠻子,衣不蔽體,對他們而言,你只穿了一件小褲跟內襯而已。我跟婦人解釋,我們是被戰爭襲擊一路流亡來的難民,不知走了幾個月,找不到親戚也沒東西吃,衣服才會如此簡陋。」

詩婷聽著宛兒的解釋,看著自己身上的牛仔褲跟襯衫,再看看傷口,再回想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那些畫面一幕幕的與宛兒的話一一對應拼湊起來,不敢置信的瞠目結舌,因為將這些線索連貫,她到至今為止經歷過的事就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詩婷驚訝萬分的看著宛兒,宛兒看著她很肯定的點頭,詩婷又驚慌的指著她,宛兒又篤定的點頭,詩婷又指著她自己,宛兒「嗯~!」了一聲胸有成竹的用力點頭。

正當詩婷還張大嘴巴時,宛兒好奇的歪頭問:「不過,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嗯…呃…啊…」詩婷還未從震驚中回神,她嘴巴中發出嗯啊的聲音,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有太多想問,又有太多想說,一時間擠到舌頭上,不知該從哪件事先說起

宛兒說:「你先別想太多,你可以先告訴我怎麼出現在這的嗎?」

詩婷本來張口便想說,突然又羞於啟齒,跟別人說因為自己想自殺,結果殺來戰國時代,似乎挺可笑的,因此只好吞吞吐吐的避重就輕:「我從學校頂樓掉下來,結果一睜開眼就趴在剛才那座山裡了。」

來到春秋戰國都不覺得吃驚的宛兒,聽到她的回答竟訝異起來:「學校頂樓?怎麼會去那邊?你掉下來時還有其他人在嗎?」

詩婷怯生生的回答:「沒有,當時只有我。」

宛兒訝異:「你怎麼會在頂樓那?是哪棟的頂樓?」

詩婷只回:「學校後方那棟30年的老舊教室。」索性宛兒不會為難人,看她不想回答也沒多追問,暗自思忖著

詩婷慶幸她沒多問後,趕緊岔開話題:「所以,我為什麼會掉到這來?」

  宛兒邊想邊回:「唔…應該是有什麼關聯才會…那應該要問你吧?」宛兒突然間懷疑的看著她

詩婷連忙回答:「我就是不知道才問,想說你會不會知道什麼。」

「我會不會知道什麼?」宛兒對她起了疑心「我應該知道什麼嗎?」

詩婷頓時呆愣住,現在是什麼情況,眼前這個女學生是在懷疑她嗎?懷疑她是什麼奇怪的人?為什麼突然懷疑起她?他們兩都來路不明,那她自己不也很可疑嗎?她好不容易在汪洋裡抓住一根浮木,現在,這個浮木,是打算把他翻回海底嗎?

詩婷有點不高興的說:「什…什麼?你那話是什麼意思?什麼你應該知道什麼?我就想問有沒有什麼原因可以知道我為什麼來這啊。」

宛兒冷漠的起身,陰涼的看著她:「照理來說,能來到這裡的,並不是簡單的人物,你自己應該很清楚怎麼來的吧。」

詩婷不甘示弱的回她:「那你呢?你又是怎麼來這的?不也很奇怪嗎?」

宛兒回答肯定的不容置喙:「不,我來這裡一點都不奇怪,是你真的很奇怪。」

詩婷不滿:「憑什麼我奇怪你就不奇怪,你也很奇怪好嗎?」詩婷突然想到,她剛剛遇上的那群不懷好意的兵,是啊!她根本不認識這個女生,她憑什麼就這麼相信她,誰知道她會不會也對他做什麼事,想到這,她開始恐懼不已的盯著宛兒。

宛兒毫不猶豫的轉頭,隨即轉身走出房門:「是是,我真的很奇怪,那麼奇怪的我就先離開了。」

詩婷大驚,她走了剩她一個人怎麼辦?語言不通文字不通,人生地不熟下一步該何去何從?她旋即大叫一聲:「等等!」

宛兒打住腳,冷冷的回頭,詩婷急忙說著:「等…等等,」她努力撐起身,儘管渾身痛到不行「那…那個,你…你別走。」

宛兒站個三七步,雙手插在胸前,抬起下巴說:「憑什麼?只有你可以懷疑我?我也覺得你很可疑啊,我怎麼知道夜晚會不會被莫名其妙捅一刀。」

詩婷趕緊解釋:「是是,我們兩個都不了解對方,有所疑慮很正常,但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就來到這裡,而且又經歷了那種事,你看我連他們的語言都不會說,風俗文化都不懂,所以才會感到很害怕。」

宛兒回答:「我怎麼知道你是真的不會說還是假的不會說、是真不懂還假不懂。」

詩婷聽到這話覺得委屈至極,哭喊起來:「如果我能夠溝通,還會遇上那種事嗎?如果我懂這些事情,還會穿成這樣跑到一群男兵裡嗎?」她趴在床上放聲大哭,她不懂為什麼她會碰到這些事,原本的生活就不盡人意,現在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受盡羞辱,以為找到一帖救命符,竟然最後是被懷疑。

宛兒冷眼的看著她哭,一邊自己想著,其實她說的也不無道理,但實在是不知道他的底細,她也是受到威脅覆命來此,在搞不清狀況的情形下以命相搏,只是被磨練的經驗多了,過了這幾個事便馬上知道她一腳踏入一個陌生的未知世界,靠著自己的知識知道了自己身在何方,也能給自己找一個安全的居所,誰不是受盡辛苦才能有所收穫,收穫並不表順遂,而是能運用其中之智,使自己活得更好,才真為收穫。宛兒繼續思考,其實她若有問題,在學校待了那麼長時間,主人應該早就發現了,照理是不構成威脅,若真要發難,把他留在身邊,總比送回敵人手上好,指不定到時候還能成為一枚可利用的棋子。

想到這,宛兒挑挑眉神情和緩了些,她吐了個長長的鼻息,對詩婷說道:「好了你別哭了。」

詩婷因講到傷心處,加上之前的壓力一次爆發出來,一時間不能自己,宛兒看她哭不停,不耐煩的癟癟嘴,走到她面前蹲下來,說:「別哭了,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詩婷抽抽噎噎的說:「姓姚…姚詩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宛兒實在受不了,便說:「小姐,這個年代是沒有衛生紙的好嗎,請問你哭成這樣是要怎麼清理?」詩婷這才慢慢止住了眼淚。

  宛兒坐到詩婷榻邊突然拉她的手臂,詩婷嚇了一跳,宛兒不耐煩的斥道:「我要看你的傷口啦!」詩婷才乖乖的躺回去,宛兒把她像被褥一樣翻過來又翻回去的檢查一遍,開始撥起她的頭髮診視,並說:「嗯~其他部份都皮肉傷,休個幾天就能癒合,但頭上這似乎是被石頭狠砸,傷口可敷個藥,但就怕傷到腦內,會比較麻煩。」

詩婷緊張的說:「會有後遺症嗎?」

宛兒說:「這就難講了,只能先觀察幾日,畢竟沒有儀器可以檢查,要看你之後有沒有什麼症狀才知道。」說著她起身「我去問問有沒有藥可用,你先在這休息。」說完走到門口,又回頭說道:「喔對了,因婦人家裡尚有男丁,我跟她說了,畢竟兩個女孩在外諸多不便,請她在我們借住的這段日子,不要讓男丁進出這個房間,所以你可以安心待在這。」

宛兒說完便走出去了,但獨自一人後,詩婷開始不住的發抖,不停東張西望,她的腦袋裡淨是不好的念頭,感覺好向四面八方隨時都有人能來害她,她開始找著自己四周有沒有能防身的武器,但這簡陋的房間,除了榻,竟什麼都沒有,根本家徒四壁,詩婷的恐懼更大了,怎麼辦?若這時有壞人進來怎麼辦?她有什麼可以保護自己的?還是她能做什麼?她死死的盯著房門口,拼命乞求上蒼不要讓壞人出現,這時門口突然晃過一道黑影,詩婷害怕得大聲尖叫。

宛兒前腳從門口進來便聽到詩婷淒厲的叫聲,匆忙跑向前問:「怎麼了嗎?發生了什麼事?」婦人後腳也跟著進來,她被剛才的尖叫聲嚇到,面色慌張

詩婷定睛一看,是宛兒,原來剛那黑影是宛兒的身形嗎?她才鬆了口氣,吞吞吐吐道:「沒…沒事,我看到門口有黑影,以為是什麼人…」宛兒不耐的抿起嘴,發出一陣哄嚨嚨的低吼,便不搭理詩婷,逕自從婦人手上接過了一些東西,又向她行了一禮,跟她解釋幾句,婦人走出房去。

宛兒從一個陶罐裡挖出一些藥泥敷在詩婷的傷口,然後拿起幾塊布說:「這是我向婦人要來的舊衣物,這布料很粗,你絕對穿不習慣,直接披在外頭就好。」詩婷看著,這衣服看來很不合身,而且又破舊,上頭縫縫補補很多布塊,應該是這戶人家最陳舊的服裝。

宛兒對詩婷說:「她這藥是治跌打損傷的,其他安神醒腦的婦人說要到附近的山野裡找找,所以我還要出門一趟,你沒事呢,就睡覺,免得又嚇到人,醫生也常說多睡覺好的快。」

詩婷哀求她:「可是我真的會怕,你能不能陪我?」

宛兒抽開她拉住的手,說:「陪你我們兩都餓死啊?我們身上都身無分文,接下來的日子還不知該怎麼辦呢,我總得找找吃飯的方法吧,這裡又不能住一輩子。」

詩婷渾身抖的厲害,宛兒實在看不下去,便伸手要拉下自己的髮繩,想想又不對,便道:「你等會兒。」轉身出房門,再進來時手上多了把小刀,塞到詩婷懷中:「我跟婦人說要上山採藥跟她借把刀,我用不著這東西,給妳留著防身,別太張揚免得人家反以為我們心懷不軌,這樣總行了吧。」說完自顧自的就走了。

  宛兒與詩婷在恬靜的小村落住了幾日,詩婷受了太大驚嚇,每天入眠只要快睡著時就會被驚醒、快睡著時就會被驚醒,最長睡不到1小時,睡眠被切割成很多段,兩人睡在同一臥室,但詩婷非常沒有安全感,弄得宛兒也勞累不堪,白天只要稍微大點的聲響,她就會嚇的大叫,一有黑影就會瘋狂的朝空氣亂打亂抓,宛兒耐心的照顧她幾日,找遍附近山林的草藥,不管是內服外敷都給她用上,還講究的薰香、泡藥浴,搞的這家人也好奇的向她討教這些文明的玩意兒,宛兒覺得她是仁至義盡了,詩婷的腦瓜看起來也頗硬的,沒什麼大礙,身體也顯著好轉。

  幾日後,宛兒便向這家人辭行了,這家的妻兒老小通通出來相送,詩婷硬巴著宛兒死皮賴活的要跟她一起走,宛兒觀察了她這幾日也沒什麼威脅,便冷口冷心的答應了。

  宛兒朝一條荒僻的小路走,沿途在樹幹、石頭上雋刻,或用小花小石排列,或用小刀將樹葉雜草修剪出自己的名字,詩婷好奇的問:「你在做什麼啊?」宛兒不語,詩婷當她是怕迷路做個記號,也學著她留下些標識,雖然宛兒不太理睬她,但詩婷覺得至少她對自己不壞,也照顧了她這些時日,而且怕她累時不時停下來休息給她找水喝、找東西吃,雖然她總是說她沒這麼嬌弱,但宛兒還是硬要她照做,說免得留下病根,詩婷覺得,其實她對自己頗上心的,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就這樣停停走走幾日,兩人來到一座頗具規模的城邑,周圍住扎了幾個軍營,一寨一寨的此起彼落,零星的據點匯聚到中央形成一個壯觀雄偉的城池,越是中心點越是繁華喧囂,詩婷「哇」的一聲張大了眼睛,只顧著看古都,宛兒卻不進城,在附近徘徊起來,躑躅一陣後又往回走,四下觀察一下看看頭頂一棵大樹,便輕巧的翻上粗壯的枝幹,坐在樹上開始打起盹。

  落在後的詩婷追上前在樹底下大喊:「喂!你幹嘛不進城啊?城裡比較安全,又有地方睡不是嗎?」

  宛兒眼皮都不抬一下,冷淡的問一句:「你有錢嗎?」

  詩婷聽完後一楞,是啊!她都忘了這個問題,他們兩身無分文,但不能像來時一樣,先借住在誰家一陣,看看能否尋求協助嗎?總比他們兩個在外頭強吧!

詩婷因此喊道:「我們去找找誰家可借住吧!順便問問哪裡有工作,總會有辦法的,別露宿在這了。」

宛兒只說一句:「要去自己去,別總只想靠著我。」

詩婷聽完後頗不是滋味,什麼叫靠著她,她在路上也沒多扯他後腿,還不是因為語言不通,一個小孩怎麼那麼張狂,走了好幾天又不是她的錯,她一直說她可以走,是她自己堅持要休息的,現在該不會是在鬧彆扭吧?想想真可笑,不過這孩子本性也不壞,說到底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孩子嘛,哄哄就好了,於是也想爬上樹再跟宛兒好好談談,沒想到宛兒挑的這棵百年古木幹大葉茂,根本無從抓起,她也沒有工具可以輔助,便在根部附近拼命了一陣,宛兒在樹上微光灑落恍若另一個世界,貌似不知人間情事,詩婷看她沒反應覺得自討無趣,便乖乖的坐在樹底下發呆。

  這樣也不錯啊,詩婷想著,她已經不知道多久,在無事可想的情況下就僅僅是發呆而已,上古遺風不知吹起來是否有種古老的感覺,戰國的風,飄來是否會有戰國的韻味,千年前的老樹下坐著一個女孩在休憩,千年後的林風裡可會留有一處陽光灑落的空地,就這樣漸漸的,詩婷竟睡著了,等到她醒來,她被自己的睡意給嚇醒,抬頭一看,宛兒居不見蹤影。

  詩婷緊張的起身,她不會被丟在這了吧?四處找了一會兒,結果宛兒從遠處的小道上飛快岔進來,手裡拿著幾個東西便丟在她面前,又逕自跳回樹上了。

  詩婷被她驚人的運動細胞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幾把青銅劍,她好奇的抬頭問:「這要幹嘛的啊?」

  宛兒簡單回答:「給你防身用的。」便沒有下文了,詩婷歪著頭,也沒多問,便隨手撿起一柄把玩,因從沒摸過骨董,便自己隨意亂揮起來,開始上演古裝電影裡的帥氣架勢,直到夜幕降臨,因詩婷是睡樹下的,便朝上大喊:「宛兒,你也讓我上去啊。」

宛兒不理會她,她又繼續喊:「底下太危險了,我怕有毒蛇猛獸。」

宛兒冷道:「你確定樹上就沒有蛇?」

詩婷聽了一呆,但轉個腦袋跟宛兒開起玩笑:「嘿嘿!那你也讓我上去確認看看啊,我沒親眼看怎麼知道有還是沒有,而且你在樹上待那麼久都沒事,我相信是安全的。」

宛兒不作聲,詩婷又繼續喊道:「喂!你有沒有聽到啊,喂!喂!」

突然唰一把劍,從詩婷的鼻樑中間直挺挺的刺進她腳下的土壤,詩婷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往後踉蹌個幾步跌倒在地,晚上太黑了,她看不清樹冠的情況,只聽到宛兒嘴裡說:「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是自己想辦法上來,第二是自己進城找地方住。」

詩婷生氣得大喊:「喂!你幹嘛這樣啊!我就上不去你幫我一下是會怎樣,我在底下發生了意外你也很危險啊,大家互相幫助,你為什麼要這麼自私?一個小孩子說不定日後還有許多需要人幫忙的地方,你不要太現實,害到你自己。」叫嚷著老半天只聽到幾許窸窸窣窣的聲音,詩婷想著不如早上休息比較安全,便熬了一晚,倒也平安度過一夜

連續幾天,宛兒都會不定時消失一陣,出現時總滿載而歸,而且她只拿一樣東西,那就是劍,詩婷覺得很奇怪,便問:「你一直拿劍回來幹嘛?」

宛兒隨口答:「劍容易生鏽,多拿幾把備用。」又跳回樹上休息

詩婷回:「你怎麼不帶一些民生必需品回來,我們還用的著。」宛兒不理她

隔天宛兒又帶一大把劍回來丟在地上,詩婷哀號:「怎麼又是劍啊?」

宛兒火了,瞪著她斥:「劍值錢,可以拿去賣。」

詩婷聽了便不作聲了,她因為閒的無聊,所以開始仔細研究起這些青銅劍,她發現這些劍上都會有些相似的花紋,而且都磨的滿鋒利的,應該確實是些好東西。

  這天,宛兒照常的又跑走了,她故意挑個日正當中的時刻,躲在附近軍營旁的巨榕樹上,盯著裡面兵卒將士的一舉一動,軍營裡這幾天可不平靜,接連傳出失竊了大量兵器,把把都是上好的青銅劍,連續戒備了幾天但毫無收穫,因此軍營裡加強了巡邏,這大批的兵器來去都不著痕跡,因此有人懷疑是附近的山猴野獸所為,隨處放置幾個陷阱,期待著晚上加菜,軍營主將對此頗為惱火,因為聽說其他營沒這問題,唯獨他們這寨憑空不知丟了多少兵器。

宛兒靜靜的在上面觀察了一陣,看著底下這些兵出入的營帳與行走的路線,還有幾個站點的崗,今天確實人多了一點,她在上頭123的數,早已將軍營的概況瞭若指掌,於是解下頭上的髮帶,將兩頭的環拆下來後,把髮繩丟入軍營中,自己一躍而下嬌嬈的翻了幾翻,直接大喇喇的落在士兵面前。

士兵大為吃驚,各個神經緊繃握緊武器,有兵二話不說的便朝宛兒攻擊,突然有個聲音大聲說:「慢!」

這些矩領服飾的兵中走來一個穿皮甲的,他對左右兩邊的兵道:「童矣,何故如此邪?」轉頭對宛兒說道:「汝何處而進?何以來此?」宛兒答:「竊劍也。」聞者皆大驚,這大兵哈哈大笑,說道:「小童不知車之指,猶以霧擋之可為蔽。」眾兵聽聞鬨然大笑,宛兒突然將手中的環匡啷一丟,正中大兵胸口,那本來只如指戒般大小的圓銅不知何時已漲為銅鈸般大,大兵被撞的身體一凹,往後飛了幾尺倒地不起,還順勢撞倒了後面幾個圍觀的兵,那環尾勁一轉,又返回宛兒手裡,宛兒將環各執一手,她接著一回身右手將環送出,左手握實狠甩,劈哩啪啦的又放倒身週的一群小兵,右手送出的環登登登的直飛出去,先打暈了一個兵皆著反彈到右邊的同夥,又反彈到左邊的同伴,就這樣一路鏗哩康啷的打歪了一掛人。

其他兵還在笑呢,弟兄們就被揍倒了,他們倉皇的拿起兵器,顛三倒四的亂砍亂揮,但急急忙忙中能有什麼好架勢,有些還沒握穩就被不知哪飛來的銅環打趴了,這個看似無害的小女孩,竟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群沒頭的兵邊逃邊打,還想著要反抗,宛兒就這樣如入無人之境,往這些看起來都一模一樣的軍帳其中一間走去,在裡面大肆搜刮了好些個劍,又不急不徐的走出來。

看著用銅環圈著一圈武器、抱滿雙手的宛兒,小兵們暗笑她的貪,毫無顧忌的直接衝上來,沒想到宛兒隨便從中抽起一把劍,正手一刺一拔、反手一削、折手一提,動作之快乾淨俐落毫無贅路,單手便讓小兵們在地上打滾,接著往後一擲,正中一個朝她撲來的小兵大腿,再從懷裡抽出一把劍,繼續恣意耍大劍擺弄架式。

宛兒根本就沒人制的了她,那些毫無防備的小兵就不提了,連那些有備而來的士兵,沒料到宛兒使劍本領竟也如此高超,也都只能吃土當吃補,宛兒將劍丟回懷裡,右腳踢了折回來的環,手上一抖將懷裡的銅環抖落,左腳也一勾、一提、一蹬,將另一環又凌厲的踹出去,她聽到一記清脆的晶呤聲,一把利劍削過了她的銅環,兩者碰撞互相彈開了,她的銅環旋旋旋轉了幾圈回到她手上,一個身穿青銅鎧甲、氣宇非凡的將領正面出現在她眼前,他手裡拿著一把特殊的劍,金柄鑲石,鱗鋏星鐔,莖環鏤刻,莖長延伸到劍身後端,劍身浮刻了幾行難解的符號,既然能彈開雙環那就不容宛兒質疑了,她立馬轉身就跑。

將領二話不說追上來,剩下那環剛好也朝宛兒折返,宛兒邊跑邊將手中的環逆時針旋轉往上飛拋,那環藉著動力竟嗤嗤的騰空了一會,順著另一圈飛回來的環,宛兒突然跳起,將兩環當腳墊借力一踩,環被狠踩了一記,往前飛出敲暈了一眾想圍捕她的小兵,她身子在空中往後翻了兩翻,便翻到將領身後,環已藉勢反彈又飛回她的身邊,宛兒一舉手環便絲毫不差的套入手肘,一抖那環便緊緊地箍在手腕上。

將領這才知道原來她剛那是佯跑,她真正逃跑的路線是他後方軍營邊沿的疆陲山路,應該是早就策劃好的,他氣急敗壞,這小坯子怎如此刁猾,命幾星埋伏的弓箭手朝她放箭,沒想到宛兒這時踢起她丟在地上的髮繩,單手麻利的咻咻咻旋轉起來,那箭竟然一一都被彈開了。

將領又驚又氣,趁著宛兒還忙著擋箭時,舉起寶劍唰唰唰的毫不客氣朝她劈來,宛兒便不擋箭,抓牢繩子,將射來的箭一支一支叩回去,將領砍斷那些亂彈向他的箭,來勢洶洶的朝她襲來,這小妮子還真有兩三下功夫,只見她提繩一僵,擋住了朝她腹部刺來的寶劍,繩一斜,又攔下了一支朝她飛來的箭矢,將領朝她側腰一削又往裡砍,宛兒往旁一閃靈活的轉了兩圈,躲過了兩支箭,又提繩劈啪兩下打飛了兩支,那劍鋒每道力只差她布衣半寸就是砍不到,宛兒突然迴身放手,那繩子筆直的朝將領飛去,就像硬挺挺的木棍,將領連忙大翻身扭腰,宛兒將收回箍住手腕的兩只銅環一抖,又落出手外,一只拋出圈了三圈收下了三支箭,一只手長過去一套,勾住了將領的劍身。

將領伸手要抓這個小女孩,女孩從他懷裡順步滑出,手上的環也跟著旋旋轉動,差點將將領的劍也帶出,將領一驚趕緊握實劍柄收回,宛兒借他的力將環套在劍身上順勢而下,那銅環沉的竟讓劍差點脫手,連忙使勁抽,宛兒出手棲進,剛那飛去的繩打在一面營帳上又反彈回來,宛兒拉住繩頭疾抽,將領眼看欠身閃避,宛兒就趁隙一提,收下了他那柄寶劍,轉身毫不遲疑的揚長而去。

將領瞪大雙眼猛追其後,幾個兵也跟著追來,宛兒頭也不回的狂奔,銅環一路轉轉轉擋下了她身後的幾根箭矢,宛兒舉手一抓收回,躍過軍寨,跑上邊郊的山路。

將領正埋頭追趕時,突然聽見噠噠噠的馬蹄聲,漫山嘈雜的響徹整條山道,一隊裝備嚴整的騎兵從道路的另一頭冒出來,停留在前面的邊境上,將領看見跑在前頭的黑影竄的一下鑽入了旁邊的樹叢,剛好就隱匿到這支隊伍的行徑裡。

將領停下腳步,前面就是國境了,他仔細看了來頭的人物,是南邊鄰國的幾位將軍,一位是使臣,一位是出了名的進言大夫,另兩位為鎮守這邊關的守將與軍師,外加一位老戰場的常將。

將領舉起一支手示意後方的小兵停下,對面的進言大夫跳下馬,對他做了個揖道:「赤璋將軍有禮了,子安然乎?」赤璋將軍回道:「然,子今特來尋吾安乎?」那大夫笑了聲,答:「近國失劍一柄,聞子得寶於日前,可借一看?」赤璋將軍回:「之失於吾無干,何以子來此?」大夫道:「吾聞子得之寶為是。」說完亮出了一把寶劍,竟長的跟被搶走的那把一模一樣,赤璋將軍大驚,他怒道:「此為使贈,何以至汝之手?」大夫回:「吾國近無遣使,不知子之使為何徒。」赤璋將軍怒:「為大司馬。」大夫回:「無大司馬。」赤璋將軍聽完臉色巨變,他瞬間意識到自己似乎落入了一個巨大的圈套,進言大夫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留下了一句話:「速日即來取劍。」說完跳上馬,幾個將軍回頭,帶著軍隊走了。

  躲在樹林裡的宛兒看著底下的情況,一個包頭蒙面的人精準的走到她正下方,從懷裡亮出了一顆陶笛,宛兒看到那顆陶笛,開心的從樹上跳下來喊道:「佳兒!」

佳兒看著他從樹上躍下,確定是宛兒後取下面罩,宛兒伸出手說:「喏,還給你。」將那把金光閃爍的劍遞給她。

佳兒檢查了一下確定沒問題,看了一下劍身的符文真是自己的,宛兒嘻嘻笑,佳兒對她伸手,宛兒回說:「那些破銅爛鐵我都綁在樹上了,他們有本事爬上樹一棵一棵找。」

這時剛那些將軍們騎馬回過頭正走到他們面前,鎮關的守將對佳兒說道:「姑娘,接到你姊妹了嗎?」佳兒點點頭

兩個小兵拉馬來給佳兒與宛兒,兩人俐落的上馬,老將對宛兒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需速速離開,有什麼話我們路上再說。」宛兒正色點頭,一行人依序魚貫而行

使臣率先催馬領頭,邊走邊道:「姑娘,我們現在先帶你去成府,成家小姐說與你相熟,可以照顧你。」

「成家小姐?」宛兒皺著眉頭,別說她在這裡沒有熟人,她也不認識什麼姓成的,她問佳兒「誰啊?」

佳兒只對她點頭,宛兒這次真的的不明所以,她眉頭深鎖突然間啊的一聲開竅:「敢問千金名諱?」她對使臣行禮道

「哈哈,我們這是鄉野粗人,姑娘說話不用如此講究。」使臣爽朗的笑道

軍師也笑著回答:「成家小姐名上言,可是個大家閨秀,知書達禮說話又妙語如珠,人長得也貌美靈動,妳可以安心的在成家落腳。」

成上言?成上言是誰啊?她還真不認識這個人,於是很老實的說:「可是我真不認識這個人,她怎麼會認識我啊?」

隨行的幾個將軍哈哈大笑,沒人回答,宛兒很困惑的左看右看,把食指放在唇上歪頭,想破頭腦還是想不出來,所幸她本來就不多問的,況且有佳兒相伴,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老將問:「姑娘這一路上也受苦了吧?」

「倒還好。」宛兒實話實說

「看來姑娘也頗有本事啊。」守將讚許的說

「也…還好。」宛兒不知該怎麼說比較好,就頓了一下

「姑娘可會累嗎?是否需小憩一下再趕路?」使臣問

「我還好。」宛兒露出有精神的招牌笑容

幾個將軍對看了一眼,對於宛兒的回答都覺得相似的有趣,又哈哈大笑起來,宛兒似乎變成大夥的開心果,一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兼程趕路。

  沒幾個時日他們便來到了這個國家最近的邊郡,守成的將士看到他們回來馬上開城迎接,宛兒看著城上插著幾根旗幟上面寫著大大的〝孟〞,軍士們將他們帶進城門口後就辭行,大家互相拜別,剩下使臣與大夫帶著佳兒與宛兒往城內繼續走,沒多久來到一個安寧的大道,道旁被一做雄偉的大宅佔據了整片地方,門口的小廝看到大臣們來了像是早就被吩咐過,趕緊來幫他們拉馬安頓坐騎,沒多問的便將他們引入內,裡頭的丫鬟帶著他們走進壯觀氣派的前院,接著到了交界處,因男子不便再入內,大臣們便被帶往會客的偏廳,換另一個丫鬟帶宛兒與佳兒走進錯縱複雜的內院,來到一間有小橋流水的別院裡,丫鬟讓他們在外面稍等一下,進去裡面通報一聲,才讓他們入內。

  宛兒一直很好奇這個上言到底是何方人物,看來是非富即貴,怎麼會認識她,連佳兒也不覺得奇怪,他們跪坐在秀緻的軟墊上等小姐從裡房出來,屋裡點著淡淡的果香,也聞不出是什麼配方,只覺聞起來令人恬靜淡薄,主位上放著一張檜木製成的几,邊緣雕著火紋,上面放著高玉硯台與貂毛筆,兩旁豎立著青銅正坐人舉燭台,角落放著一組壇木書櫃,書櫃上放著大捲大捲的竹簡,或為絹布包裹,或為朝陽曝曬;從橫樑糊了絲絹垂落至地,以穀紋璜束合在柱上,梁柱旁放著幾尊青玉花瓶,上面插著鮮花,牆上掛著女媧補天畫與帝嚳像拓印畫,另有一座獸帶紋鼎與綯紋鬲鼎安置在房內。

  上言從繡著鳳凰繞日的屏風後走了出來,她身穿玫瑰紅深衣,繡上繁縟的花樣,露出黃色襦裙,衣襟、下襬處滾著白邊,繡上鮮黃花緣,繫上錦繡腰帶,垂掛穀紋玉璧做妝點,頭上插著金簪,簪上還垂下數顆珍珠,另帶著幾個金銀玉笄,耳中掛著半月玉玦,手上帶著血紅瑪瑙,拖著長長的衣襬,嫻靜高雅的端莊而出。

  宛兒看到來者吃了一驚,大聲說道:「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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